北境的风,刺入沈殇的骨髓。
那道血色的系统警告,灼烧着他的神经。
【警告!您的妻子孙楚楚,正在对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,进行非法的、不可逆的转移!】
【转移目标:夫妻……唯一……共同财产!】
唯一的……共同财产……
孩子!
沈殇的身躯僵硬,连呼吸都停滞了。
他征战沙场十余年,见过最惨烈的死亡,面对过最恐怖的妖王,
可从未有哪一刻,像现在这样,发自灵魂深处的冰冷与恐惧。
一个念头在他脑中冒出。
打胎?
他瞬间掐灭了这想法。
荒谬。
胎儿已有八月,早已成形,五官俱备,甚至有了微弱的魂识。
此时强行堕胎,无异于杀生,对母体伤害极大,
稍有不慎,便是一尸两命的下场。
孙楚楚金枝玉叶,她比任何人都爱惜自己的性命。
她绝不会行此险招。
更何况,当今大戊皇帝,也就是他的岳父,
年事已高,膝下皇子却无一成器。
老皇帝不止一次在私下里,对他透露过,
希望他与公主能早日诞下子嗣。
一个流淌着皇室血脉,又极有可能继承他武王天赋的后代,
其分量,足以影响未来皇朝的格局。
孙楚楚就算再不待见他,
也绝不敢违逆圣意,拿自己的前途和性命开玩笑。
那……不是打胎,又会是什么?
“非法转移”……
“不可逆”……
沈殇的脑海中,闪过孙楚楚那张永远高傲、冷漠的脸。
她怀孕之后,对自己愈发疏远态度。
她言语间,对腹中胎儿从未有过的半分温情,
浓重到化不开的不安,死死笼罩他的心头。
“将军……您怎么了?”
宋汐将他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。
她看到沈殇一动不动地站在城头,周身散发出气息,比刚才面对妖兽狂潮时还要恐怖。
那不是战场上淬炼出的煞气。
那是……即将毁天灭地的死寂。
沈殇缓缓转过头。
深邃的眼眸里,竟翻涌着滔天的血浪,
“宋汐。”
“你有办法……立刻联系到公主吗?”
“现在,马上!”
宋汐被他眼神中的疯狂骇得心头一跳。
她没有多问。
她知道,能让这位镇北将军如此失态,一定发生了天大的事情。
她不敢耽搁,立刻从怀中取出繁复符文的玉石。
玉石入手冰凉,却隐隐有流光在内部转动。
“将军,这是‘同心符石’,乃是陛下御赐之物,可千里传讯,见影闻声。”
“但此物激发一次,便会灵力耗尽,化为齑粉,非十万火急不可动用……”
“用。”
沈殇斩钉截铁,不容置疑。
宋汐看着他决然的表情,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,点在符石之上。
嗡!
柔和的光幕在两人面前展开,像一卷被拉开的画卷。
光幕中,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,
渐渐显现出奢华的宫殿内景。
金丝楠木的软榻,鲛人泪织成的纱幔,地上铺着雪白柔软的妖兽皮毛。
华贵宫装的女子,正斜倚在软榻上。
她容颜绝美,气质高贵,正是大戊皇朝的三公主,孙楚楚。
高高隆起的腹部,彰显着她孕妇的身份。
但她的脸上,却没半分将为人母的喜悦,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。
光幕刚一稳定,她那清冷中带几分尖锐的声音便传出来。
“宋汐?”
“你动用同心符石,是风雪关被破了,还是沈殇快死了?”
“本宫不是说过,不要拿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!”
她甚至没看来人是谁,便理所当然认为,
是沈殇又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麻烦。
“他要想提前换防回帝都,你告诉他,没门!”
“镇守边疆是他职责,别总想着偷懒!”
话音刻薄,没一丝一毫对丈夫的关心,反而充满了嫌恶与不耐。
站在一旁的宋汐,脸色瞬间无比尴尬。
她下意识地低下头,不敢去看沈殇的脸,
沈殇的面容,在光幕的映照下,冷得像没有温度的雕塑。
他忽然扯了扯嘴角,
“呵……”
“娘子,听你这口气,是盼着我早点战死沙场,还是单纯不希望我回去,碍了你的眼?”
光幕中的孙楚楚,身体猛地一僵。
她这才看清,站在宋汐身旁的,正是她口中“快死了”的丈夫,沈殇。
他依旧穿着浴血的铠甲,脸上还残留着未曾擦净的血污。
可那双眼睛,却亮得吓人。
像两柄出鞘的利剑,穿透了光幕,直刺她的心底。
孙楚楚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慌乱。
但她很快便用一贯的高傲掩饰了过去。
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,语气稍稍放缓,装出一副温婉贤淑的模样。
“夫君……原来是你啊。”
“我方才……只是太担心你了,言语有些急切,你莫要误会。”
这拙劣的演技,连三岁孩童都骗不过。
沈殇注意到,在她那只放在腹部的手,下意识收紧了些许。
紧张和心虚的表现。
“我没打算回去。”
沈殇淡淡地说道。
“风雪关战事吃紧,我脱不开身。”
听到这话,孙楚楚紧绷的肩膀,明显地松弛了下来。
那如释重负的模样,毫不掩饰地暴露在沈殇眼前。
她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,眼波流转,忽然开口道:“夫君一人在边关,想必也清苦寂寞。”
“你我夫妻一场,我虽为公主,却也不是那等不通情理的妒妇。”
“你若是有看上的女子,想要纳几房侧妻美妾,自行做主便是,不必知会我。”
这话听起来大度。
实则是在划清界限。
你玩你的,我过我的,我们互不相干。
沈殇没说话。
他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眼睛,静静地看着她。
沉默,是比任何质问,都更具压迫感的武器。
孙楚楚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,脸上的伪装渐渐挂不住了。
她秀眉微蹙,语气里透出不耐。
“夫君,你到底还有事吗?若是无事,本宫就乏了。”
“有。”
沈殇终于开口。
他的声音很平静,平静得让人心慌。
“关于我们的孩子,你就没有什么……想对我说的吗?”
听到“孩子”二字,孙楚楚的眼神明显闪躲了一下。
她强作镇定地抚摸着自己的孕肚,语气却愈发冷淡疏离。
“我说了,你的孩子一切安好,有宫里最好的御医照看着,吃穿用度皆是顶级,你无须挂怀。”
沈殇的瞳孔,骤然收缩。
“你说……”
“‘你的孩子’?”
沈殇向前踏出一步,
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光幕之上。
他死死地盯着孙楚楚的眼睛,声音低沉,
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。
“难道,那不是‘我们’的孩子吗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