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。
像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窖,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意。
陈凡猛地睁开眼,视线花了半秒才聚焦——头顶不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,而是装饰繁复、亮得晃眼的水晶吊灯,散发着一种暖黄的光,可这光落在他身上,却没有一丝温度。
不对劲。
他试着动动手脚,身体沉得像灌了铅,但身下传来的触感……柔软,过分柔软的天鹅绒衬垫,带着崭新布料特有的、略微刺鼻的气味。这手感,他以前在帮老板给小三订高档棺材……啊不,是「永生之眠艺术棺」时摸过,贼拉贵。
一股极其诡异的混合气味强势地钻进他的鼻腔。左边,是医院里那种能杀死一切病菌的消毒水味儿,尖锐而冰冷;右边,却是香烛燃烧后的腻人烟气和纸钱烧糊了的焦糊气,带着一种民俗的、陈旧的死寂感。
两种代表着不同「死亡」的气息,在这空间里野蛮地交织、厮杀,熏得他脑仁一阵阵抽痛,胃里翻江倒海。
耳朵也没闲着。嗡嗡嗡的,像是和尚念经的超度声,黏黏糊糊的背景音里,夹杂着女人刻意压制的、断断续续的抽泣,还有……一些更细微的、像是交头接耳的碎语,声音压得极低,但那种急于分享秘密的迫切感,隔着距离都能感觉到。
陈凡的心直往下沉。这配置,这氛围,他妈的绝对不是病房!
他艰难地、极其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子,视线扫过四周。黑纱、白花、巨大的「奠」字、层层叠叠的花圈……以及那些穿着清一色昂贵黑色礼服、表情肃穆的男男女女。
实锤了。这是个灵堂。还是顶配豪华版。
而他自己,正躺在灵堂正中央,那个最醒目的、铺着昂贵天鹅绒的……棺材里。
「我……操……」一个粗哑得不像他自己的声音,从干得冒烟的喉咙里挤了出来。
记忆像是被砸碎的玻璃,碎片疯狂倒灌进脑海——电脑屏幕上《都市至尊狂枭》「全书完」的三个大字,连续爆肝七十二小时后的心脏骤停剧痛……以及,属于另一个「陈凡」的记忆:江城顶级豪门陈家的独孙,标准纨绔废物,因为在大学迎新晚会上调戏校花苏婉,被一个叫林枫的穷小子当众打成重伤,送医抢救无效……宣告死亡。
他,一个二十一世纪的资深社畜,居然穿成了这本爽文里,开局就领盒饭的炮灰反派?!
书里怎么形容来着?死得轻于鸿毛,唯一的贡献就是给主角林枫的辉煌履历上添了「惩奸除恶」的第一笔光彩记录,顺便贡献了初期启动资金(被林枫「正义」接收的部分产业)。
就在他被这口老血堵得差点真背过气的时候,旁边猛地爆发出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哭嚎,震得他耳膜发痒。
「凡儿啊!我苦命的凡儿!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扔下姑姑走了啊——你让姑姑我可怎么活啊——」
一个身影扑到了棺材边。是个中年女人,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黑色套裙,妆容精致到每一根睫毛,可此刻眼泪鼻涕糊了一脸,看起来有点滑稽。她叫陈美娟,是原主的亲姑姑。
陈凡记得,书里这姑姑对原主倒是挺溺爱,但能力一般,有点小家子气。此刻她哭得情真意切,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棺材边缘,指甲上那能闪瞎人眼的硕大钻石,好几次差点刮到陈凡的脸。
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陈凡总觉得她那双哭肿了的眼睛里,余光似乎总往灵堂角落里几个沉默站着的叔伯身上瞟,那眼神里,悲伤有之,但似乎……还有别的,一种不易察觉的探寻和慌乱。
「唉,真是天妒英才啊……」一个略显肥胖、手里盘着俩文玩核桃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,他是三叔陈国富,脸上摆足了沉痛的表情,但嘴角那抹肌肉,绷得紧紧的,怎么看都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陈凡甚至觉得,那盘核桃的速度,都比平时快了几分。
而站在更远处,一个穿着骚包黑色铆钉皮衣的年轻男人,则毫不掩饰眼中的快意和轻松,那是他堂哥陈轩,从小就跟原主不对付。此刻,陈轩的眼神简直像是在说:「死得好,这陈家,以后该轮到我风光了!」
【叮!检测到宿主怨念值突破临界点,符合「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」核心准则……反派逆命系统,强制绑定中……滋滋……绑定成功!】
一个听起来有点……怎么说,带着点电流杂音,又有点贱兮兮的电子音,毫无预兆地在他脑海深处炸开。